贰 线条运动的质感美书法以汉字结构为造型的依据,但是书法与写字却有着根本的区别。一般文字的书写,不涉及艺术语言问题,它仅仅要求书写端正、能够让人辨别,以完成交际的作用。而书法则不同,只有当线条获得足够的表现力时,所书写的内容才能上升为艺术作品,线条组织也才上升为艺术语言。 线条可以分为几何线与徒手线两大类。 几何线是在制图工具帮助下画出来的符合一定规范的线条,如直线、圆线、抛物线等等。这类线条规整、均匀、富有理性色彩,但缺乏灵动和个性色彩,运用到书法中,主要用来写美术字,不是书法的主流。 徒手线指徒手作出的线条,其特点是不规则,速度、方向灵活多变,富有感情色彩。书法是关于徒手线的艺术。 任何 一条徒手线都有它特定的情调: 或者轻捷、飘忽、灵动,或者稳重、端庄、严肃,或者艰涩、枯干,给人以挣扎之感……。人们的这种感觉,放在别的地方,或者不会产生,但是放在书法作品的欣赏中,是可以让一般人都能感受到的一种艺术语言。 决定线条表现力的因素,是对笔和墨的控制。 笔法控制线条的力度和运动。力度指线条使人们产生的力感。线条力度感既同书写者施加的力度有关,又与运笔的方式有关。运动是用笔的运行方式,指书写时线条作为轨迹推进的速度变化及笔的起落变化,包括运笔中的刚柔、急缓、轻重、藏露、提按等。历代书家都非常重视用笔,因为用笔直接涉及情感、意蕴如何转化为文字的点画形式。每种汉字字体,都有相应的点画形态上的基本规范,但这同结构一样,并不是僵化的。在书写过程中,其具体形态具备极大的可塑性。而汉字书法的书写工具——毛笔,在塑造点画形态上具有优越的性能。两相结合,使得汉字书法艺术的基本形式元素——点画的形象,具有了无限的丰富性。 墨法控制线条着色程度及变化,比如墨色的浓淡、枯润等。墨色对于烘托书法的神采、意境和情趣又有着重要作用。所谓“润含春雨,干裂秋风”,“润取妍,燥取险”,“带燥方润,将脓遂枯”,都是描述用墨的审美特性。 好的书法作品总是给欣赏者以动感。任何艺术品都是创作过程的物化,仔细寻绎,都有可能从其最终形式中找到运动过程的痕迹。然而,汉字书写过程的运动性质却是独特的:它具有明确的指向性、不可重复性和不可逆性。点画书写的起、行、收的各个环节和字形书写的笔顺、章法安排的前后顺序,都有基本的规范,其运动方向是任何一个接受过汉字书写基础训练的书写者都了然的。其运动过程往往还不许重复、不可逆转,因此指向性相当明确。这一特点,与音乐、舞蹈十分接近。正因为如此,欣赏者从凝眸的作品中读到的往往是书写的运动过程,感受得更多的是存在于纸上的运动节奏。南宋姜夔在《续书谱》中说: “字有藏锋出锋之异,粲然盈褚,欲其首尾相应、上下相接为佳。后学之士……皆支离而不相贯穿。余尝历观古之名书,无不点画振动,如见其挥运之时。”他又专门提出一组关于书写速度的互为矛盾的概念——“迟速”——加以讨论,说: “迟以取妍,速以取劲。必先能速,然后为迟。”元代盛熙明与姜夔有同样的感受,他在 《法书考》说: “每观古人遗墨存世,点画精妙,振动若生。”显然,在他们的眼里,书法作品都充满了节奏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