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梦家 “三书说”的基础上,裘锡圭在其 《文字学概要》里也提出了 “三书说”。其三书分别为: 表意字、假借字和形声字。他说: “我们认为陈氏的三书说基本上是合理的,只是象形应该改为表意(指用意符造字)。这样才能使汉字里所有的表意字在三书说里都有它们的位置。” “表意字使用意符,也可以称为意符字。假借字使用音符,也可以称为表音字或音符字。形声字同时使用意符和音符,也可以称为半表意半表音或音符意符字。”[14]
裘锡圭给汉字分类,既考虑文字的结构方式,又考虑文字的功能性质。据前者,借假应为一类; 据后者,假借也有一类,但转注不能入类; 二者结合就是表意、假借、形声之三书了。他说: “一种文字的性质就是由这种文字所使用的符号的性质决定的。” “表意字使用意符,也可以称为意符字。假借字使用音符,也可以称为表音字或音符字。形声字同时使用意符和音符,也可以称为半表意半表音字或意符音符字。”[15]如此看,裘锡圭的三书又是从文字的功能与性质中归纳出来的。
裘锡圭的新三书说,总的说来眉目清楚,界限分明,较合逻辑,比六书说简明。但尽管 “三书”突破了 “六书”,但这种大而全的概括分类对于我们分析具体的汉字结构,其作用并不大。为解决这个问题,裘锡圭在 “三书”之各书下又分了若干小类和次小类,应该说这才是真正价值的体现者,因为只有它们才能落实到每个汉字的实体分析。但若从这个意义上讲,古汉字至少是十二书(还不包括转注)而不是 “三书”。而一谈到十二书,本质上和传统许慎的 “六书”就没有什么区别了,那样就不是破 “六书”,而是回归 “六书”,结果搞得比六书繁复得多,更难掌握,这与他创立三书说之目的是相矛盾的。另外,汉字中有一些不能纳入六书的文字,同样也有一些不能纳入新三书的文字,裘锡圭先生在 《文字学概要》 中就用 “不能纳入三书的文字”一节专门对后者作过论述,并把它们划分成记号字、半记号字、变体表音字、合音字、两声字等五类,由此可见新三书说跟六书说一样并不能概括全部汉字的结构,还不是有关汉字结构的十分科学而完善的理论。正是由于上述原因,裘锡圭的新三书说与唐兰的三书说一样至今还无法取代六书说的地位,现在讲汉字结构的人大多数仍然沿用六书说。王宁先生在她的 《汉字构形学讲座》 中评论说: “ ‘三书’ 说对古文字说来过于笼统,对今文字说来又不完全切合,始终未能将 ‘六书’ 替代下来。‘六书’ 明显的局限性,增加了进一步总结汉字构形的必要性和迫切性;但是,从新的角度来看 ‘六书’ ,又使我们产生了以下的看法: 传统 ‘六书’ 不应当抛弃,而应当为汉字构形学的总结提供一种合理的思路。”
上面三家之说,在今天的学术界有较大影响。唐兰 “三书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陈秉新、黄德宽对唐三书说的评价是: “唐兰的 ‘三书说’ ,首先对传统 ‘六书’ 进行批判,提出了汉字结构的新理论,这是文字学史上的一次创举。”刘又辛也评价说: “近代文字学家第一个提出 ‘三书说’ 的是唐兰先生,他打破了两千年来的 ‘六书’ 传统,指出‘象形’ ‘象意’ ‘表声’ 的三书说,可以说是汉字学领域内的一次大胆的革命性新说。他的破旧立新之功在学术界已有定论。”如果说唐兰具有开山之功,那么裘锡圭则在批判与继承唐兰和陈梦家三书说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相对完善的三书说系统,在理论上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在这个系统中,表意字由抽象字、象物字、指事字、象物式的象事字、会意字、变体字等六个下位类型构成,会意字又由图形式会意字、利用偏旁位置关系的会意字等六个次级类型构成,形声字由一形一声、多声和多形、省声和省形三个下位类型构成,三个下位类型下面又有若干个次级类型,假借字分无本字的假借、字后造的假借、本有本字的假借三个类型。不难看出,整个体系相对完整严密。班击庆评价说: “裘锡圭的三书说是汉字结构类型问题建立起比较严密的理论体系,同时可以大大减少在应用过程中产生的分歧,具有很大的价值。当然,三书说在分类及其界说方面并不是尽善尽美,但它为汉字结构理论的进一步完善奠定了很好的基础。”陈秉新、黄德宽也评价说: “裘锡圭对汉字结构的研究全面深入、举例丰富,分析精确,材料可靠,表明汉字结构理论的研究跨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相对唐兰和裘锡圭而言,陈梦家三书说则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他是唐兰“三书说”的批判者和继承者,又给了裘锡圭以启发性的意义,或者说裘先生的 “三书说”是在陈梦家 “三书说”基础上建立和完善的。[16]
注释
[1] 张之强. 古代汉语 (下册) [M]. 北京: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4: 513.
[2] 转引自裘锡圭. 文字学概要[M]. 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8. 8: 7.
[3] [14] [15] 裘锡圭. 文字学概要[M]. 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8. 8: 10、102、106、107.
[4] 许嘉璐. 古代汉语[M]. 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 6: 22.
[5]唐兰. 古文字学导论[M]. 济南:齐鲁书社,1981: 110.
[6] [7] [8] 唐兰. 中国文字学[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66-68.
[9] [10] [13] 陈梦家. 殷墟卜辞综述[M]. 北京: 中华书局,1988: 77、79、27、78.
[11] 刘又辛. 文字训诂论集[C]. 北京: 中华书局,1993.
[12] 刘又辛. 关于汉字发展史的几个问题[J]. 语文建设. 1998,(1).
[16] 张先坦. “三书说” 比较说略[J]. 贵州师范大学学报. 2005,(2).